台灣醒報更新日期:2009/11/24 09:55 賴宥霖









【台灣醒報記者賴宥霖報導】吳念真,是著名的演員、導演、作家、編劇及主持人,近年來更涉足舞台劇、廣告、電視劇,堪稱一位全方位的藝術家。但如果問他為何會跨足那麼多的領域,他會告訴你:「這一切都不在計畫之中,只是自然而然走到這裡。」


「好像我們看到所有成功的人士,都會立下志願,但是我沒有。」吳念真說。這是他在日前在台北教育大學「文化台灣卓越講座」的「舞台在人間,台灣念真情」的演講,面對滿場一百多個觀眾掌聲中,所說的第一句話。


換言之,吳念真今天之所以會那麼「多才多藝」,並不是他期許自己成為這樣的人,相反地,「這些事不是都完全在我的計畫中,而是以前的養分、甚至訓練,使你必然要去做某些事情。」


為出一口氣寫小說比如他談到,「為何會開始寫小說?單純只是想把自己故事寫下來。」吳念真說,當他剛來台北工作的時候,在車站附近看到許多招人的紙條,當時上面有許多工作都是騙人的,他找了一個「寫字員」的工作,月薪三百元,但還要繳一百五十元的仲介金,沒想到他應徵到的這份工作,竟然是到另外一個介紹所替人看場子。


有天有一對母女要來找工作,耿直的吳念真就跟她們說:「你們不要來做,這是騙人的。」那對母女千恩萬謝的走了,但後來老闆回來,把他罵了一頓,不但開除吳念真,還要求他「賠償」那對母女離開的損失,吳念真只好把身上的錢都掏出來,真正是身無分文。


過了一年多,他在路上偶然被一群基督徒拉進教會,聚會中照例有一些人「作見證」,就是講自己的生命故事,沒想到其中一個在台上作見證、侃侃而談的,竟然是當初那位介紹所的老闆!


當年才十七歲的吳念真忍不住這口氣,將這段經歷寫成小說,投稿到聯合報,沒想到竟然上了,稿費有六百多元。「當時一個月薪水也才三百多,而且稿子被登在聯合報上是多大的榮幸?為了虛榮感跟錢,當然就繼續寫啦!」吳念真大笑說。


礦工城市 體會生死無常吳念真出身於臺北縣瑞芳鎮的九份,九份是臺灣知名的礦區,當初從四面八方匯集了許多想要一圓淘金夢的礦工,「每個人的故事都很精彩,現在想起來那是最大的一本書!」吳念真說,礦工的日子每天都在生死之間衝撞,可能上午還在摸著你的頭的叔叔,下午就成了一個沒有知覺的肉塊。「這種事情幾乎天天都在上演。」


「你們猜一個小孩子到了幾歲開始,可以知道生死、自私?我覺得小學一年級就知道了。」吳念真說:「九份的冬天,有一大片的管芒花,好像整個天地都在流淚。」九份的冬天霧很大,那時候,礦坑若出事就會敲鐘,全九份都聽得到,小孩在學校上課時,隱隱約約聽到霧中傳來鐘聲,每個人都在心中自私地想:「千萬不要是我爸爸!」


「當時有個歐巴桑專門處理這些殯葬的事,她穿著一身黑衣、駝著背,我覺得這根本就是一個『死神』的形象。」吳念真說,每個小孩子都很怕她走到自己教室,每當她來到學校,每個小孩幾乎都無心上課,猜測她會到哪一個班級,不是自己的鬆了一口氣,有時候她會走進教室跟同學說:「來,去送你爸爸。」吳念真說:「一個黑衣駝背的歐巴桑,從霧中走出來我一直很想拍這個畫面。」


在那樣的環境下,吳念真很早就明白了生死。當時有人死了,同學在燒紙錢、哭泣,吳念真也跟著哭,不是哭死人,而是哭他的同學,「我知道他馬上就不是我的同學了,因為他要去城市裡當童工。」父親死了,家裡頓失經濟來源,孩子就必須要外出扛家計。


聽大人講故事 累積養分除了生死之外,吳念真累積養分的另一個重要來源,就是聽大人講故事。當時的礦業鉅子劉明,就是被當地人傳頌的一個傳奇人物。「所有被人尊敬的人,都會有一些傳奇,我從小就聽那些礦工講劉老闆的故事。」


那個時候舊台幣貶值得很厲害,有一次冬天要發薪水,劉明將所有的舊台幣十萬、五十萬、幾百萬的混在一起,問工人:「你有幾個孩子?」沒有孩子的鏟一畚箕、一個孩子兩畚箕「他把發薪水這件事情,變得很好玩,工人鏟完以後互相比較誰的運氣比較好,這比單純加發三、五百元的獎金要有趣。」


後來劉明因為228事件被抓去關,工人領薪水時,不說領薪水,都說是向劉老闆「借支」的,因為他們認定只有劉明才是他們的老闆,可見劉明的深得人心。劉明被放回來之後,準備了好幾包的文具給村裡的人當禮物,一樣以小孩為單位,劉明說:「不論你們以後多窮,都要給小孩讀書。有讀書才有知識,有知識才有力量。」吳念真讚嘆:「多麼漂亮的台灣人!」


口才好 被指定講廣播劇當時村裡沒有其他的娛樂,對於當地人而言,最重要的娛樂活動就是聽廣播劇,「當時的陳一明廣播劇,把世界名著如基督山恩仇記改編,連名字都改成台灣人的名字。」吳念真笑說,有一次兒子在房裡看書,阿嬤進去問他在看什麼?兒子簡述一下故事內容後,阿嬤忽然說:「喔!基督山恩仇記。」說完就走了。


吳念真的兒子嚇了一跳,直追問他說:「你不是說阿嬤沒有唸過書嗎?他怎麼知道《基督山恩仇記》?」吳念真回答:「你阿嬤的確沒唸過書,這是他聽來的。」


吳念真說,由於當時的人們都是聽廣播劇當娛樂,但有的時候會因為事情忙沒辦法聽,而且九份礦工多,常死人,總不能去參加喪禮時還放著廣播劇吧?由於吳念真有幾分口才,因此就被大人指定聽完廣播劇以後,隔天再說給他們聽。


可是小孩子的記憶力有限,哪有可能將整段廣播劇的內容完全記下來?因為記不住,吳念真只好開始自己亂掰,「我編劇的能力可能就是那個時候養成的。」吳念真笑說。


學習唸報紙、讀信由於村裡識字的人不多,當時還在小學的吳念真就被大人指定唸報紙給他們聽,一開始吳念真照著報紙新聞稿唸,大人馬上「巴」他的頭說:「供啥,聽無啦!」後來他學會不是要「唸」新聞,而是要「講」新聞,將新聞說得像講故事一樣,「就像在講古一樣,我覺得電視新聞就應該這樣報!」這也訓練他有講故事的好口才。


吳念真提到他的師傅,其實也是礦工,只是認識字,常幫村人寫信、讀信,因此在當地頗受尊重。吳念真的師傅,是他所認識的第一個知識份子,也是教他寫信、讀信的人。


有次師傅要村子裡的小孩集合,要他們寫一封給外婆的信,大家都乖乖寫完了。隔天,師傅將吳念真叫過去,原來師傅要他們寫信是給他們考試,要看那個人文筆最好,那就是吳念真。「有一天師傅會離開,到時候就換你幫村子裡的人讀信、寫信。」師傅說。


後來師傅開始教吳念真寫信,也讓吳念真開始幫村裡人讀信。有次吳念真要幫鄰居大嬸收到一封信,要吳念真幫忙唸。


那位鄰居大嬸的女兒,國小畢業後就去都市當女工,等到大了一點就到茶室或酒家,當時很多人都是這樣。這個孝順的女兒某天帶了一位男人回來,說這位男人不介意她的出身,要跟他結婚。誰知大嬸哭著說,家裡需要妳的薪水,能不能多等兩年?女兒只好大哭了一場後,回到都市跟男人分手。


又過了兩年,女兒又帶了另一位男人回家,說要結婚。誰知道,大嬸還是難過的說了同樣的話,弟弟妹妹都還在讀書,需要她的薪水女兒只好再次在大哭一場後,再回都市跟男人分手。


過了幾天,大嬸收到那個男人的信件,當時師傅出去了,大家就要吳念真幫忙念信。由於信件是優美的行書體,吳念真大多看不懂,不過有一句倒是看懂了,叫「虎毒尚不食子」,大嬸聽了以後,發瘋似的跑去撞牆,哭喊她也不願這樣,實在是生活所逼。


周圍的三姑六婆全傻眼了,慌忙阻止她撞牆,還說應該是吳念真念錯了,等到師傅回來再說。後來師傅回來了,眾人將信拿給他,他唸道:「我很喜歡妳的女兒,但是因為現實的關係無法在一起,我也能體諒妳的處境。如果有緣的話,十年也能夠在一起,希望將來有這樣的緣分。」唸完了,沒有「虎毒尚不食子」,想當然爾,吳念真就被爸爸毒打了一頓,罪名是:亂讀信。


後來吳念真在路上遇到了師傅,但他還在氣頭上,遠遠就避開,師傅叫住他說:「你讀的內容沒有錯,但你要學的不是看得懂,而是要怎麼說。」吳念真感慨:「他是真正的知識份子,不但讀了很多書,還能將這些知識奉獻給村子裡的人。」


自我定位為「溝通者」就是這些奇奇怪怪、多采多姿的經驗,造就現在的吳念真。小時候讀信、寫信、唸報紙、講廣播劇,長大了拍電影、廣告、偶像劇,還導演舞台劇,吳念真始終將自己定位成一個「溝通者」。「我不是創作者,而是個溝通者,我只是將我遇到的這些故事講出來而已。」


除了從事教育工作之外 這一輩子 重要的事都不是在我的計畫中


包括談戀愛結婚生子  挑起家庭的重擔 以及偏向西化的性格與生活模式


 麗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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